我一直跟人“標榜”我是個環保主義者,你看,我了解霧霾的構成和危害,深深地為垃圾填埋和焚燒對環境造成的污染這種事情憂慮著,知道“地球一小時”、“六五”環境日、“九二二世界無車日”等等活動的重大意義。所以,當小區開始實施垃圾分類的時候,我便積極地向我媽普及垃圾分類的各種知識。
我媽第一次聽我說的時候,她說:“垃圾減量?這不是我一直都在做的事情嗎?”
我想了想,還真是。
在以往的日常生活中,我跟我媽在“丟東西”這種事情上一直存在著深深的“隔閡”。在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,也常常發生“爭吵”。比如:
她嫌棄我削的蘋果皮太厚,我反駁,“也就少吃那么一口半口,皮削得太薄,麻煩!”
她嫌棄我洗衣服用的水太多,我反駁,“萬一洗不干凈怎么辦?麻煩!”
她嫌棄我為了擦掉一點臟東西用掉一張餐巾紙,總勸說我用抹布。我反駁,“麻煩!”
她的口頭禪是:“這種東西還有點用處,別先急著丟。”而我總是吼她:“你覺得用我們家x萬元一平米的房子放這些不值一文的破爛兒真的好嗎?”
自從開始實施垃圾分類以后,我對照了一下垃圾分類的原則和我媽的行為,覺得,這可不就是我媽媽一直在做的事情嗎?
比如:她會把我每次收快遞的盒子拆開,疊好,放在陽臺上,攢到一定數量以后,就叫小區里收破爛的阿姨來賣給她。家里用舊的毛巾可以改做抹布。還算完整的舊衣服則送到小區的舊衣回收箱里。淘米水用來澆花。在我們小區沒有垃圾干濕分類的時候,她會把一些菜葉子果皮漚花肥,所以我家窗臺上的花總是開得格外茂盛。因為吊蘭長得太好,還被人偷偷剪走,而我媽看了也不生氣,說,他(偷花賊)剪去自己種種也好的。
開始實施垃圾分類以后,我媽媽當然非常積極地參與社區里的這項工作。
中秋小長假,我回家驚見家里多了幾大包垃圾袋。原來她作為樓組長,要到小區里去做垃圾分類志愿者,幫助發放居委會的告知書,宣傳冊,以及小禮品——每家兩小卷垃圾袋。
考慮到她跑樓道時要拿的東西實在太多,而我又正好在放假,所以我不得不陪著她一起去發宣傳物。我倆出門的時候在電梯間碰到隔壁的大姐,她看我們拿著大包小包,問我們去哪里,我們說“去宣傳垃圾分類啊”。大姐很明確地表示,“我是不會分的,太麻煩了。”我聽了心里有氣,卻只能一言不發,我媽依舊笑咪咪,說:“能分還是要分,現在垃圾都沒有地方埋了。”說著順手塞給那大姐一份宣傳單頁,“了解一下,知道知道。”
跑樓道的時候,大多數人,要么看在我媽的面子上,要么看在垃圾袋的面子上,多數還是挺和氣地收下了宣傳冊和垃圾袋,簽了收。但是也有人皺著眉頭表示,這個事情恐怕……很難。
我媽還是笑嘻嘻地說:“再難,也要做啊。以后垃圾要強制分類了,養成習慣就好了。”
去敲門的時候,當然也會碰到有人不在家;有的人,聽我們說明來意以后,一言不發,“砰”的一聲關上門;還有明明屋內有腳步聲,可任憑我們怎么敲門,里面就是沒人應。我感慨:“只是宣傳就這種態度,真要讓他分類還不要他命啊。”我媽說:“這種事情要是能一步到位,就沒有那么難了。慢慢來吧。我們下次再來找他們。”
又過了一段時間,她問我有沒有關于“垃圾分類”的宣傳資料,說她自己的都發完了,忘了給自己留一份。我問她要干嘛。她說,她要代表樓道參加社區里的垃圾分類知識競賽。我給她用手機搜羅了一堆網上的資料。于是一連好幾天,回家后就看見她戴著老花鏡,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地看手機,口中念念有詞,還對我跟我爸說,廚余垃圾大部分屬于濕垃圾,但是豬大腿骨則應該歸入干垃圾云云。又過了幾天,我媽很開心地跟我說,她所在的樓道小組獲得了垃圾分類知識競賽的第一名,獲得了終極大獎——一盒三聯裝的“上海女人”牌雪花膏。經常看見她在樓里跟人普及垃圾分類的知識。
自從開始“垃圾分類”的活動以后,我媽還是一如既往地過著她的日子,但是我跟她的“爭吵”明顯減少了,而我也不知不覺向我的媽媽“看齊”了。我想,其實我只是一個自以為是了解一些環保知識的普通人而已,卻并沒有什么行動。而她,可能沒那么多理論知識,卻在每日柴米油鹽的日常里,用行動踐行著一些樸素的原則,不急不躁地做著她認為正確的事情,也感染了身邊的一些人,收獲屬于她這個年紀的快樂和幸福,也許,這才是更加難能可貴的吧。